国际金融罪案（系列三）

安然公司（Enron），一家曾连续6年被美国《财富》杂志评选为“美国最具创新精神公司”，是美国曾经最大的能源企业。

但同样是《财富》杂志，之后以一篇题为《安然是否被高估？》的报道，开启这家创新能源巨头崩塌的序幕，以不到一年的时间，轰然倒下，成为当时金融史上最大的企业破产事件。

而且，倒塌的不仅是一家年营收超过1000亿美元的世界500强公司；这一宗金融丑闻，更击垮了其外部审计师安达信（Arthur Andersen），改变了全球会计师事务所板块的格局。

美国银行、投资者，甚至是安然公司的员工，在这一场假账丑闻中损失惨重。高达230亿美元的债务无法偿还；股价从最高的90美元，一路跌剩0.12美元；以员工认购股票储蓄退休金的安然员工们，更是失去了所有的退休储备。

“万物皆金融化”埋炸弹

1985年，InterNorth与休斯顿天然气公司合并，开启了安然公司的故事；在董事主席兼总执行长肯尼斯莱的操盘下，这家能源公司以非常创新的能源交易操作，扩展成美国能源霸主，甚至以同样思路，涉猎更多不同的领域。

然而，创新的除了能源交易手法，还包括其财务会计方式，一颗金融炸弹，从此被埋下。

1990年，安然迎来另一位重要人物，杰菲理斯基林。他的到来，为安然带来了一个全新的经商理念，即“万物皆可金融化”。

创建天然气银行

当时，甚至直到现在，能源价格的激烈波动，都是能源生产商，以及能源消费者们一直面对的棘手问题；而斯基林加入后的安然，创建起了“天然气银行”，将天然气的买卖金融化，改变了当时世界能源转移及配送的经济结构。

尝到甜头之后，安然进一步推动更多基础生活需求的金融化服务，包括电力金融化，甚至电信金融化等。

与此同时，斯基林也为安然带来了全新一套会计方法，即“公允价值原则”，取代原本的“成本原则”；从此，安然踏上了一条营业额爆炸性成长的不归路。

公允价值=先赚未来钱

所谓的公允价值原则，意思是企业在签订复杂长期合同的时候，并非以签订合同当下的合同金额，来计算合同价值；而是以估算未来产生现金流的净现值，来计算合同价值。

一个简单的比喻就是，在他买入100万美元的房子时，就已经计算好10年后这间房子将值200万令吉，因此在损益表中，提前记录好当中100万美元的净收益。

而最典型的例子，就是安然于2000年，和美国家庭影视娱乐供应商百视达（Blockbuster），签订一份20年的合同，准备提供网络流媒体娱乐服务，也就是类似于当前奈飞（Netflix）的业务模式。

22年前已具奈飞模式

2000年，当大马人民刚开始接触网际网络，还在使用拨号上网的“龟速”连接方式时，安然就提出了划时代的奈飞模式，实属眼光超前；而且这家极具创新的公司，还即刻确认了，这笔交易超过1亿1000万美元的公允价值收益。

但过后，因为技术限制等原因，合作合同遭到终止；但安然却并未注销这超过1亿美元的收益。

“能源中介商”营收疯长

安然另一个打造膨胀式营业额的方法，就是在天然气及能源金融化的环境下，仍采用传统的中间商会计模式，将出售天然气和能源所得，都记录为营业额。

然而，随着安然已将能源金融化，其角色更像一名“造市商”，或是一名“中介”，就像一家银行，不会把客户存进银行的款项，视为自身的营业额那样。

但安然可不这么想，在其独创的能源金融模式下，这家“能源中介商”，将所有的交易价值，都计入了自己的收入里。

奉为最创新明星股

因此，安然的营收一度出现了高达65%的年均复增，从1996年的133亿美元，增长到2000年的1008亿美元。

对于平均年增长仅2至3%的能源领域来说，这样的营收增长是行业内前所未闻的；甚至连当时如日中天的微软等科技新贵，都望尘莫及。

爆发式的增长，让安然成为当时美国明星股项，短短数年内，该股从20美元，飙高至90美元，更多次被《财富》杂志评选为“美国最具创新精神公司”。

这一切美梦，被同样来自《财富》杂志2001年3月的一篇报道《安然是否被高估？》，狠狠戳破。

《财富》报道投震撼弹

在研究安然这家公司时，《财富》作者贝内迪麦克林，就根据有限的公司财务报表中，找到了一些“奇怪的交易”、“不稳定的现金流”，和“巨额债务”。

她因此质疑，安然是否值得高达55倍本益比的高股价。

报道出街之后，投资者和分析员开始逐渐分成两派，在安然股价逐渐滑落时，肯尼斯莱和斯基林一再安抚安然员工以及投资者，更暗示他们应该趁低吸纳便宜的股票。

分析员质疑财务报告

然而开始有越来越多分析员，对安然复杂且不透明的财务报告提出质疑；而当时的总执行长斯基林也开始一反早前的冷淡态度，用激烈的态度回应这些质疑。

例如当麦克林在其报道发布前，就她的发现寻求斯基林的回应时，被斯基林斥责为“不道德地不当研究这家公司”。

被追问财务爆粗回应

当一名分析员在汇报会中质疑，安然是唯一一家不将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一同披露的公司时，斯基林甚至爆粗回应：“好的，非常感谢，我们感激你……混蛋。”

而且那个时候，安然还以其通过“创新且复杂”的交易来创造大量营收为荣，在被质疑公司财务状况不透明时，斯基林毫不讳言道，“我们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，账簿里有些什么；我们不想告诉任何人，我们通过什么方式赚钱。”

与此同时，斯基林对内仍一再向员工信心喊话，呼吁员工继续增持自家股票。但同时，他自己却在出售手中持股。

直到当年8月，甫上任的斯基林突然以个人理由辞职；但直到那个时刻，董事主席肯尼斯莱仍试图粉饰太平，重新担任起总执行长，并强调“公司的发展和前景不会有任何变化。”

3千特殊公司移亏损

随后，故事的发展就和其他涉及假账丑闻的上市企业一样，多少信心喊话都阻止不了股价一路向南、监管单位介入调查、债券评级一再下跌，直到“垃圾”级别。

然后是债券违约，之后破产。

至于安然的股价，从2000年8月23日的最高峰90.75美元，跌到最后只剩0.12美元，然后停牌、除牌。

这期间，斯基林、肯尼斯莱以及公司高层，也都努力地变卖手中日益贬值的股票；包括肯尼斯莱的妻子，在公司宣布破产之前的半个小时，还卖出了安然50万股。

而在监管单位介入调查后才发现，安然在通过前述的“创新”会计方式，大幅度拉抬自身营业额的同时，还通过成立高达3000家“特殊用途公司”，来转移亏损。

法斯托为第三关键人物

例如前面所述，安然原本打算进军网络流媒体娱乐服务，而提前确认了超过1亿美元的营收，在合约遭终止后，亏损就被转移到这些空壳公司中。

而负责“管理”这些空壳公司的，就是安然丑闻中的第三位关键人物，财务总监安德鲁法斯托。

最终落得1死2服刑

结果更为有趣的事情是，在之后的审讯过程中，肯尼斯莱试图“装傻”，将所有过错都怪罪到法斯托身上。

结果法斯托一怒之下，全面承认了所有罪状，并通过协商认罪，转为污点证人，帮助检控方指证肯尼斯莱和斯基林的恶行，并换来减轻刑罚。

肯尼斯莱则坚持不认罪，但在宣判结果之前数日，死于心脏病发。

至于斯基林，在坐牢12年之后，于2019年获释；而他也有东山再起的打算，创立了结合虚拟货币与能源开发的公司。

最知名审计师陪葬

安然丑闻影响的，不仅仅是内部员工，以及当时市场上的投资者，其更经典之处，在于一家世界500强企业的轰然倒下，顺带把自己的外部审计师，也拖下去陪葬。

就在20年前，会计领域有5大会计师事务所，但安达信因为安然丑闻而惨遭解体。

当时，安达信在安然丑闻案中，因控销毁了数千份审计文件而被判有罪。而根据美国联邦法令规定，被判有罪的公司，不能为其他公司进行审计工作，这形同终结了其营运。

因此，归还审计执照的安达信，即刻被安永以及普华永道瓜分。

虽然美国最高法院在较后推翻了安达信有罪的裁决，但这也无法挽回已经遭到解体的安达信。

安然事件演进表

●安然成为华尔街当红炸子鸡。

●安然管理层和董事开始出售持股。

●安然公布首季业绩，仍大赚5.36亿美元。

●斯基林辞去总执行长职位，肯尼斯莱接任。

●肯尼斯莱卖股套现，却在内部邮件呼吁员工持续买进自家股票。

●肯尼斯莱继续捍卫公司“合法合规地赚钱”。

●安然公布第3季业绩，净亏6.18亿美元。

●证券委员会介入调查。

●安然申请破产保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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